88,汗家重发汗,必恍惚心乱,小便已,阴疼,与禹余粮丸。
平素爱出汗的病人,多属表阳亏虚,不能固摄津液,久汗必伤阴血,因而阴阳两虚。这样的人即使有外感表证,也应该慎用发汗法治疗。如果对这样的人重用或者多次使用发汗法治疗,就会形成心神恍惚、心中烦乱不安、小便后尿道疼痛的变证,用禹余粮丸治疗。
发汗过多会加重阴阳两虚,恍惚心乱是心神失养的表现,也可能有热扰心神。
“小便已,阴疼”,传统上大多解释为津液亏虚,尿道失润,就会导致小便后尿道疼痛。然而,这种解释是经不起推敲的。如果是津液亏虚导致的阴疼,为何小便前不疼,小便后才疼?未排尿前,小便是储存于膀胱之内,而不是尿道之内。所以并非排尿前尿道有津液,排尿后尿道就津液亏虚了。此外,如果是津液亏虚,必然是上焦的口干舌燥更明显,而非以下焦的小便已,阴疼为主症。临床证明,小便后尿道疼痛的患者大多是下焦有热。所以,我认为阴虚生内热才是“小便已,阴疼”的主要病机。由此可见,“恍惚心乱”的病机不仅有心神失养,也有热扰心神。
禹余粮很可惜,禹余粮丸这张方子已经佚失。历代医家尝试补上此方,以下是几个常见版本:
第一,陕西白云阁秘本。禹余粮四两、人参三两、附子二枚、五味子三合、茯苓三两、干姜三两,右六味,蜜为丸,如梧子大,每服二十丸。倪海厦、刘志杰老师在相关讲座都曾经引用。
刘渡舟第二,明代禁正言在《甦生的镜》中补出了这个方子的组成,是禹余粮、龙骨、牡蛎、铅丹、茯苓、人参共研为末,粳米为丸,朱砂为衣,丸如绿豆大,每次服一二钱。刘渡舟老师认为阴虚导致小肠阴虚生热,就会出现“小便已,阴疼”,因而认同此方。
第三,王邈达先生深究《伤寒》,自成一家。王氏早年“根据本症之因果与病机,揣度仲景之意,创拟一方:"当用甘寒之禹余粮四两,辛热之附子二枚,以救汗家之重汗:甘温之人参三两,以补下元真脏之阳气。以大枣十枚蒸烂去核,加蜜同捣为丸,如梧子大,每服三十丸。空服以淡盐汤送,其庶乎近矣。迨至建国以后,王氏才见到陕西白云阁秘本中载有全方,故于所著《汉方简介》再版时,亟为补入重释之。禹余粮丸方:禹余粮四两、人参三两、附子二枚、五味子三合、茯苓三两、干姜三两,右六味,蜜为丸,如梧子大,每服二十丸。
虽然患者原本是表阳虚,但是过汗后的主症是阴虚内热,而且“小便已,阴疼”不是虚热,而是实热了,应该以养阴清热法治疗。所以我认为:白云阁秘本和王邈达先生的方子过于温燥,而且患者没有里阳虚的症状,用干姜没有道理;禁正言的方子可能更接近仲景原意,但是养阴清热的力量恐怕还有不足。
89,病人有寒,复发汗,胃中冷,必吐蛔。
病人素有内寒,不能用发汗法。如果反发其汗,就会使脾胃虚寒更甚,出现吐蛔的症状。
患者发汗后能够吐蛔,必然是体内有蛔虫。现代人患蛔虫病的人很少,但在古代,蛔虫病是古人的一种常见病。蛔虫的特点是喜热恶寒,平时寄生在肠道之中,当肠道内温度下降,蛔虫就会向上运动,试图寻找更温暖的地方生活。只有蛔虫进入胃内之后,患者才可能吐蛔。
《伤寒论》中的胃和胃家,指的不只是胃脘,而是泛指胃肠。患者原本是里阳亏虚、阴寒内盛。发汗后气血趋向体表,使体内阳虚寒盛加重,胃肠内温度下降。肠道内温度下降,蛔虫向上进入胃内。本来胃寒就容易引起呕吐,蛔虫进入胃内之后,胃中温度也低,蛔虫扰动不安会进一步激发患者呕吐,蛔虫会随呕吐物一起排出。
现代人很少有蛔虫病,但是脾胃虚寒的人很多。如果脾胃虚寒的患者发汗过多,尽管不会吐蛔,但是也容易胃气上逆而呕吐。
《伤寒论》厥阴篇:“厥阴之为病,消渴,气上撞心,心中疼热,饥而不欲食,食则吐蛔,下之利不止”。根据这条条文,很多人认为吐蛔是厥阴病,这种认识是错误的。厥阴病吐蛔的病机是寒热错杂,上热下寒,而本条的病机只是脾胃虚寒,并没用热证。
以上两条都是素体阳虚的人,发汗后产生的变证。88条是素体表阳虚者,发汗后津液损伤过多,引起了阴虚内热的症状;89条是素体里阳虚者,发汗后损伤里阳,引起了脾胃虚寒,胃气上逆的症状。
83条到87条,仲景讲的是素体内热兼正气亏虚者不可发汗,发汗后会助热伤正;88条和89条仲景讲的是素体阳虚者发汗后产生的变证。这些条文看起来似乎各自独立,互不相关,其实存在着紧密的逻辑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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